聞天祥
by 聞天祥

消失的情人節》開啟了李霈瑜完全不同於主持節目時的嶄新形象,節奏好到不行,也讓劉冠廷從《陽光普照》的不寒而慄變成人畜無害,簡直伸縮自如。

在看過那麼多穿越時空(《似曾相識》、《回到未來》、《真愛每一天》、《不能說的秘密》)或者重複同一天而進行變奏(《今天暫時停止》、《明日邊界》、《棕櫚泉不思議》、《倒數第N次分手》)等電影,《消失的情人節》還有什麼可觀呢?

《消失的情人節》暫時停止信義區,展現十分可觀的奇景
 

這部看似素樸的作品其實跨度更大,把平凡不過的現實元素、也就是我們的自身經驗,透過影像敘事而創造出藝術的魅力。快半拍的郵局承辦員、慢半拍的公車司機,因為多一天或少一天,而出現有趣的交集。正因為它不是日復一日也不能隨心所欲,因此「這一天」也變得彌足珍貴。

陳玉勳以《消失的情人節》拿下金馬獎 5項大獎,包括最佳劇情片、最佳導演與最佳原著劇本等
 

陳玉勳的做夢能力確實是奠基在現實生活裡的。別看他嬉皮笑臉,其實深諳生活之苦,因此醫院鄰床女孩那種不裝憐憫的安慰才得以成為喪親男孩生命的燈塔,而有了心心念念不遺不忘的固執;而女主角中學時目睹父親離家前的最後一面,不也成為她成年後努力找回消失那天的內在動力嗎?這些人間疾苦難以言喻,有些人也許可以像女主角媽媽一邊曬米粉一邊「幹XX」的豁然開朗,有些可能要等上帝為他開啟某個按鈕,在這裡就是編導陳玉勳。

林美照飾演曉淇媽媽,性格嗆辣又有愛,讓人印象深刻
 

先是孤獨的女主角曉淇(李霈瑜 飾)好不容易遇上一個看來善良又帥氣的舞蹈教練(周群達 飾),沒想到兩人要過的情人節「不見了」。當故事好像另起爐灶換個角度講,我們這才驚覺男主角阿泰(劉冠廷 飾)的存在,而他介入方式之詭異,也讓慾望與愛情的界線在片中化作一條曖昧的弧線。我倒不擔心女主角就此淪為被擺弄的客體而已,倘若沒有她鍥而不捨地追索、甚至主動出擊(無論是後來在空中的分享或是在郵局的等候),就不會有最後那碗感人肺腑的豆花。而那一刻已不只是凡夫俗女勝卻王子公主的happy ending,彼此的記憶傷痛彷彿也在此刻獲得修復。

大霈與劉冠廷活靈活現的演出,為《消失的情人節》角色注入生命力
 

這裡的多一天少一天,像是創作者給觀眾另一雙眼睛和心靈,去注視感受那些我們錯過或視而不見的、教人對愛情的期許、人生的選擇、甚至政治正不正確,都多了一些寬容。女主角的郵局同仁,無論老的小的,當你以為他們就快掉入樣板的時候,總有神來一筆讓人無法討厭他們,甚至迸出好氣又好笑的幽默。

黑嘉嘉飾演郵局之花,口頭禪「喔哦~」成為本片金句
 

臉部被馬賽克的DJ,讓大家知道陳竹昇的聲音有多帥;請出顧寶明演壁虎爺爺的氣場也太強大,無論美術造型燈光特效,也都穩穩地撐起這光怪陸離卻又氣定神閒的時刻。

過去我常以為陳玉勳電影的配角總比主角還要出彩(《健忘村》的舒淇是個例外),但這回兩名主演實在太搭太可愛。開啟了李霈瑜完全不同於主持節目時的嶄新形象,節奏好到不行,也讓劉冠廷從《陽光普照》的不寒而慄變成人畜無害,簡直伸縮自如。

某程度而言,這部電影是有些懷舊的。郵局、公車、廣播,取代了捷運、網路、電子郵件。熟知陳玉勳舊作的影迷,更可以從東石奇景或者童年秘密基地這些場景情節,看到他頭兩部電影《熱帶魚》、《愛情來了》的印記。

《消失的情人節》充滿陳玉勳式的老派浪漫
 

然而無論在製作技術或在作者觀點上,又有長足的進步。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例如在男主角不同階段照料他的阿公或舅舅、或是你以為會和女主角媽媽走到一起的警察、甚至是不告而別的爸爸,不說破不說滿的同時,也見到人過中年的編導在保持浪漫與想像力的同時,也把歲月淬鍊的世故,化作對人事的釋然。

有回歸也有進展,是小品卻見大氣,所以我覺得《消失的情人節》會是陳玉勳的代表作。

消失的情人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