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貓大王通信
by 龍貓大王通信

殭屍電影最早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932年上映的電影《蒼白殭屍》(White Zombie)。女主角死後被邪惡巫毒法師變成了殭屍,她一樣雪白美麗、只是心智受控,跟我們熟知的殭屍差異甚鉅。

80年來,殭屍電影一直與時俱進,至今的殭屍會跑、會飛、有的還會生小孩談戀愛。從這種角度,電影大師吉姆賈木許首度挑戰殭屍類型的作品《喪屍未逝》,想必會帶給我們全新的冰冷感受。

就如同那些眼見親人變成殭屍,還期望親情呼喚能叫醒殭屍們的可憐角色,當觀眾開始觀看《喪屍未逝》,不須多久應該就能警覺,《喪屍未逝》並不是一部傳統概念上的殭屍片,它甚至也不是我們熟悉的類型電影,而是一部正宗原味的賈木許電影。

多年來,吉姆賈木許能夠自成一派的風格,在這部偽裝為恐怖類型電影的作品中繼續延伸。它的劇情比起《蒼白殭屍》還要蒼白:一個百無聊賴的美國鄉間小鎮,遇上莫名其妙的殭屍危機;這場危機涵蓋整個地球,理應讓電影裡的角色雞飛狗跳慌成一團……並沒有,這是賈木許電影,百無聊賴的小鎮居民、以百無聊賴的生活態度、繼續應付百無聊賴的天大危機,整部電影悠閒地像一首老派抒情歌。

《喪屍未逝》卡司橫跨老中青的影壇和樂壇巨星,星光熠熠
 

賈木許的強項不在編排燒腦複雜的電影劇情,而在那些皮笑肉不笑的冷調角色身上。《喪屍未逝》要你放下猜劇情的腦力,全心關注在眾星雲集的角色演出之上。比爾墨瑞亞當崔佛克蘿伊塞薇妮蒂妲史雲頓史蒂夫布希密丹尼葛洛佛伊吉帕普莎拉崔佛賽琳娜戈梅茲湯姆威茨、與RZA等影壇與樂壇的超級巨星,集結演出一部可能是史上陣容最豪華的殭屍電影。

這原本會讓《喪屍未逝》看起來像是逢年過節的熱鬧賀歲電影……但是並沒有,這是賈木許電影,大多數角色的聲調從沒有高過八度,也沒有面對末日的情感崩潰演出(嚴格說起來只有一位)。甚至當亞當崔佛在電影裡,抄起開山刀準備往殭屍頭上劈下時,你以為這會是個讓人回憶起他在星戰電影裡、揮舞火紅十字光劍狠樣的「凱羅忍」時刻;可是並沒有,他只淡淡地說了「要砍掉他們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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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乍看之下淡而無味的角色,都是賈木許耐心焙釀的老茶──你得收起血性才能體會真味。很奇妙,觀看殭屍電影應該就是要體會大口吃肉大口喝血的爆裂快感,但是《喪屍未逝》從開頭幾乎無聲的風景長鏡頭,就告訴你得耐心等茶涼才行。比爾莫瑞的老警長、亞當崔佛的純理性警員、布希密的另類右派老粗農民、戈梅茲青春無敵的小嬉皮、RZA的阿彌陀佛人生導師,這些角色雖然背景設定不同,但都擁有相同的黑色幽默感,彷彿殭屍危機只不過是他們枯燥乏味人生裡的一點小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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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永遠戴著「讓美國再度變『白』」帽子的布希密,看到殭屍已經入侵家園,他可沒有大叫「有殭屍!」而是一邊轟掉他們的頭、一邊說著「你們這些侵入者,去死吧!」我們很清楚這位絕對支持川普的老鄉,對於殭屍的態度應該與對待墨西哥人沒有兩樣──他一定是支持築牆的──《喪屍未逝》其中的政治社會情勢暗喻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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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會讓觀眾熱血的角色,應該是蒂妲史雲頓飾演的神秘殯儀館老闆吧!她有一把武士刀,平日沒事就在家一邊拜阿彌陀佛一邊練刀,末日有事時就上街用九頭龍閃殺殭屍。史雲頓的角色很明顯不是普通人,稱呼人都是連名帶姓掛頭銜一起念、彷彿偽裝人類的人工智慧系統。她似乎是唯一對這場危機了然於胸的角色,讓這場危機變成她的練刀大會;當她每次在電影裡拔出刀時,也都是最讓觀眾感到興奮的時刻。

《喪屍未逝》鐵定不是賈木許最好的電影,即便蒂妲史雲頓這次的演出,比她上次主演賈木許的《噬血戀人》還要有趣多了。不過整體來說,《喪屍未逝》這部殭屍電影,正如《噬血戀人》這部吸血鬼電影一般,延續著相同主題,都在描述巨大力量宛若巨輪一般碾碎渺小生靈的哀愁,這股力量也許是時間、也許是慾望,它讓世間物是人非、讓地球陷入殭屍危機、讓死者復生、讓殭屍繼續渴求著Wifi訊號與糖果──《喪屍未逝》裡的殭屍主食並不只是人肉,而是他們生前揮之不去的慾望,所以即便是殭屍小孩,也會繼續待在糖果店流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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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股力量太過強大,畢竟某些力量源自我們的內心。賈木許悲觀地認為人類沒有任何戰勝的機會與可能,而只能想辦法苟延殘喘,盡力在奔向死亡的下坡路上,保有一點屬於自己的尊嚴與美麗;更重要的,是還要有點幽默感,嘲諷這個結局、這個亂世、還有自己。

要挑剔《喪屍未逝》是很容易的,畢竟《噬血戀人》在這個厭世主題上有更多的掙扎美感。《喪屍未逝》甚至有的劇情支線稀哩呼嚕地神秘消失,片尾的說教意味也太過濃厚了;已過耳順之年的賈木許,仍然要讓蒼老的湯姆威茨,在結局絮絮叨叨地旁白,彷彿在為《喪屍未逝》裡的殭屍地球獻上悼詞,也像在為這個消費主義、歧視主義與民粹主義宰制的偉大美國,獻上一段厭世的悼詞。《喪屍未逝》,它們永遠都不會逝去的,我們只能在加入它們之前,徒勞無功地砍幾顆頭顱聊表憂傷。

喪屍未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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